青年学术沙龙第十二讲:鲁迅小说中的创伤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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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节、中秋节双节过后,中文系(珠海)迎来新学期第一场学术讲座(沙龙)。十月九日晚间,海滨红楼十五栋灯火通明,一楼会议室座无虚席,师生们济济一堂。本次讲座是中文系青年学术沙龙系列的第十二讲,特邀鲁迅研究专家朱崇科教授主讲“鲁迅小说中的创伤话语”,并由李雪莲老师和彭英龙老师担任讲评人。邓菀莛老师风趣幽默的开场过后,主讲人三十分钟的思辨火花随之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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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老师以弗洛伊德的创伤理论为题引,从鲁迅的个人创伤转而集中论及其小说文本中的创伤话语。鲁迅经历了人生悲喜交加的过程,对世态炎凉的屈辱深有感触。鲁迅少年丧父,生活从小康堕入困顿,赴日留学走异路中亦颇多艰辛,而后的兄弟失和打击、与多人笔战、长期患病等等,鲁迅一生经历的创伤体验并不少,在其文学生产中,创伤话语亦屡屡可见。在主体内容上,论述带着明晰的问题意识从三方面切入:鲁迅如何小说再现创伤?鲁迅如何在书写实践中复仇创伤?鲁迅疗治创伤的书写悖论为何?在某种意义上说,鲁迅作品中的创伤再现既是个体的,又是民族的,同时,其背后又有更繁复的类型与因果关联。这里的创伤话语,不是单纯小结创伤的文字呈现及其形式意义,而是更强调这种内在感受化为文字后的思维/思想运行轨迹,它在化为文学作品时,有些是直接挪用既有的创伤经验,有些则是化为一种批判姿态、思路,当然,其中也密布了鲁迅特色的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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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具体论述上,朱老师的讲题主要切分为三大版块:一是“再现创伤:挫败惯习”,在“致人挫败的传统”层面,借助狂人、孔乙己、闰土等形象例析“创伤传统的普泛性”,通过《故事新编》阐释了“无法拯救现在的传统”;在“惯习统摄的现代”层面,更常见的则是传统痼习对现代性的围剿,也有现代性自身造成的内部伤害。

   二是“复仇创伤:记录或偕亡”,作为文学家的鲁迅对待创伤亦态度复杂,但印象最深刻的策略之一则是复仇创伤。他既有警醒遗忘(《头发的故事》)、复仇看客(《野草·复仇》)式的“反抗遗忘、自奴”,也有“攻击/偕亡”模式下的激烈和繁复的复仇情结。鲁迅也通过批判个体、群体、国民劣根性来平复或升华创伤体验,这既是一种自我疗治,又是一种新的现代性建构。

   三是“疗治的悖论”,鲁迅作品中的创伤话语也是对自己创伤记忆的一种疗治,但由于鲁迅先生的复杂性和深刻性,在其疗治中亦有悖论,“直视/自虐”以及“自塑/利他”都表现为双重的指向。在结语部分,朱老师再次突显鲁迅的伟大品格,“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这呈现出先生的格局、视野、现实关切以及精神追求。而从创伤话语视角关注亦然,也正是有这样的超越性高度、鲜活性体验,他的文学生产才会如此与众不同、匠心独具。

   进入点评环节,李雪莲老师指出,朱老师的论文是鲁迅研究中较为少见的创伤研究,而且立足于详细丰富的文本分析。她提出两个问题,一是用“寂寞”来概括和应对创伤的说法是否恰切,二是个人创伤体验与文本创作的关联问题。接着,彭英龙老师讲到,从个体创伤与社会文化的关系分析是非常新颖的角度。他提出诸种现代性之间如何界定的问题,并对一些措辞表示存疑,如“创伤的集大成者”、“贱民与其他阶层”、“传统的类属”等。朱老师对两位点评人予以一一回应,他认为鲁迅有把“寂寞”改头换面的创伤操作,而自己在探析创伤话语时主要以小说文本为核心考量。同时,在论述中所指的“传统”是普泛意义的,鲁迅对传统也有矛盾性,并以对传统的批判居多。关于措辞问题,他坦承自己在文字表述中喜欢把一些很有张力的词叠合使用以便因应更复杂的意涵

   在自由讨论环节,同学们提出“传统与现代冲突中的创伤”、“创伤机制理论与文本分析”、“鲁迅本身是否有线性可循”、“对用词的浅层次理解”、“研究创伤有什么意义”等问题。朱老师强调,鲁迅可以被理解为我们民族创伤的代言人,他把民族创伤提升到一个高度,这并不代表其生存能力低下,反而表明一种思考的高度。鲁迅在现代立足未稳的时刻,对传统的可能反扑保持清醒。他不是帮我们指明道路,而是指出一种复杂性。当然,创伤话语只是一个展现鲁迅复杂性的媒介。对于创伤的界定,基础理论的梳理不能冲淡文本分析的主体。鲁迅有很多创伤的词都可以单独做论文,比如兄弟失和、幻灯片事件等,采取主题式分析会很复杂。做学术研究,从不同角度切入,观点就会不一样。全面解读与侧面解读是不一样的,做学者的意义之一就是可以帮作家发现自己。鲁迅本身有一条主线贯穿,他始终都强调个性主义,这是他最重要的毕生没有变过的东西,他对自己的批评一直都在。对于鲁迅留给今人的可能性,比如他不那么擅长的长篇,但需要提醒的是,他的短篇连缀起来就是精彩的长篇,他的短篇对现代作家创制长篇也有很多启发性。谈到今晚沙龙的创伤议题,朱老师坦言有一个现实的苦心——引导青年学子:处理创伤要直面人生,怎么样通过创伤自我形塑,怎么样去化解创伤,怎么样去利他,鲁迅无疑是一个精彩的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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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精彩的激辩论答过后,对于“文学有什么意义”、“中文系有什么意义”,朱老师指出,中文系学生要掌握基础知识(如经典文本),要有独特的思维方式(自信的脑袋),更进一步要有人品,要有很强的责任感。中文人的培养是一个长线的过程,追求的格局和段位要超出形而下。接着,张文澍教授谈到,参加青年学术沙龙让自己对广东是所谓文化沙漠的偏见有很大改观,在此时此地看到了文化所在,而“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就是鲁迅《记念刘和珍君》创伤书写的意义。陈彪老师也从心理学角度谈到创伤,鲁迅或多或少表现出某种心理缓解的机制,但其创伤书写是否会影响到不那么强大的普通人。朱老师补充说,鲁迅有意克制阴暗面的东西,希望其作品速朽;我们读鲁迅要正视人生,要进入鲁迅语境,而鲁迅的积极性在于反抗阴暗和绝望,今天这个社会不是鲁迅多了而是鲁迅少了。

   文化的力量更长久,沙龙的传统会继续,而学术薪火也必将有序传递!